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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09回　观音寺丧吾说法　白莲池九贤赋诗
有一观音寺，却说西陵县双龙镇。寺中一僧，名曰醉月，门下徒弟有五六十人。这醉月长老谨守清规，日率弟子春耕秋种，竟成巨富，一日，醉月长老谓诸弟子曰：自出家以来，只知道苦念弥陀，究竟不知‘弥陀’二字，出于何处？今闻大悟山有一丧吾和尚，通玄达妙，见性明心。趁着四月八日，佛祖寿诞之期，欲请丧吾下山，寺说法，讲解经义，也不枉出家一场。众徒弟齐声应道：惟师命是听。
行了七十多里，醉月长老带了两个徒弟。大悟山。上得顶来，见白鹤衔花，猿猴献果，清香道味，别是一番世界。看见山门，早有两个和尚前来相迎，与醉月师徒相揖而入。进了客堂，彼此合十。醉月细说来意，那和尚摇头道：家师傅自上山来，二十余年，并未下山。即山下名家巨族，吟诗插柳，概不迎送，岂肯到寺中说法？醉月道：家大和尚既通禅礼，自然慈悲度世，况我请去说法，阐扬佛教，代天宣化，比不得是俗家往来，一派虚名，全无实际。烦二位大师领我进去，见了大和尚，料不推却。
见了丧吾，二位和尚遂引醉月入方丈。醉月倒身下拜。丧吾连忙扶起，分宾主而坐。醉月具道来意，丧吾欣然答道：久闻你观音寺山不高而秀，水不深而清。兰山耸翠于面前，柏巃枕于背后。砂环水转，松茂竹苞，为西陵第一名境。乃高人托足之所，良缘广聚之乡，吾心向往，已非一日。今大师既来相约，切愿拜在下风，平生之愿足矣。醉月见丧吾应允，喜形于色，道：师慈悲度世，真乃天人之师也。次日，丧吾引醉月参佛既毕，分付徒弟好生看守山门，下山望观音寺而来。醉月使众僧各各参见，十分恭敬，自不必说。住了数日，双龙镇上，人人知道观音寺请了一位高僧。于四月八日升座说法，老老少少都来听讲。醉月又使人请七位贤士齐来坐叙。那七位贤士，为首的孝廉公朱若虚，致仁邑侯杨延臣，汉皋谌于飞，木兰山铁冠道人张良贞，仙姑庵尼僧慧参，孝廉陈荣兖、叶同观。七位贤士，一一与丧吾相见，各道相慕之意。丧吾见七人皆是儒风道骨，好生欢喜。四月八日，丧吾出示帖山门外，书道：
资性愚昧，大悟山丧吾和尚告禀诸位檀越大护法：僧中年出家。德不自量，辱升禅座。于本月八日，宣说我佛陈言故典，有污聪听，抱愧良多。自辰至巳，请善男到经堂讲经；自午至未，请善女到经堂讲经。庶男女有分，清规不越。谨白。
都知丧吾是个有名高僧，却说那双龙镇及四方善士。初八日，士女如云，毕集山门之外。辰牌时候，寺内钟鼓齐鸣，笙箫迭奏。一阵阵香风扑鼻，一双双白鹤旋幡。停了一会，又磐声响亮。听者尘怀顿尽，善意兴兴。众僧簇拥丧吾参佛升座。头戴玉佛冠，身披大红袈裟，足踏云鞋。两旁僧众，又金鼓大振，箫管齐鸣。须臾，金住鼓停。那大和尚高声吟道：
净土家乡。生我没我空作昂藏。认取归路兮，无生父母。莫旁皇。
众寂无哗。僧寺人等，和尚吟毕。无一个上前参问。那大和尚又吟道：
既生我兮主我谁？未生我兮谁为主。
水中明月自修持。大道不明空费力。
左右僧士无人敢应，丧吾吟罢。一个个形如木偶。只见人众中走出一个小学生，头带青巾，身穿蓝衫，年纪不过八九岁，步至禅座下，合掌对那大和尚答道：
既生我兮心为主。未生我兮天为主。
水中明月好精神。大道若明不费力。
又高声吟道：大和尚听了合掌当胸。
风送波摇万点星。水中明月好精神。
清池里面影沉沉。不尽浮云蔽月色。
顺口答道：小学生不慌不忙。
六欲不生万念寂。性静如水慧如月。
寥寥太虚无挂碍。浮云生灭空往来。
大和尚又吟道：
虎向水中生。龙从火里出。
自度自家人。九叶莲台上。
小学生答道：
性中立命虎水生。心中炼性龙火出。
元神却是自家人。心花灿烂莲花生。
善哉！又吟道：大和尚听了口称：善哉。
空寂见无生。元神真又真。
净土好安身。返我真面目。
料丧吾识破机关，小学生听了返我真面目”这一句。又见丧吾下了法座，有相逊之意，往外就跑，不知去向，丧吾也退入方丈去了那些看的众人，都道这个和尚果然有些道行，感得天神下降，不然那有不上十岁的小学生，就能出口成章？一个个疑神见鬼，惟有朱若虚暗笑不止。大家进方丈，请大和尚再出说法，不表。
不是别人，却说这小学生。就是若虚之孙木兰女也。若虚因他从小聪明，五岁入学，将一十三经读得透熟。又喜看佛经道典，深通其妙，所以三教宗旨，心传妙法，一一皆知。当日听了丧吾所云：上半日是男子听法，下半日是女子听法。木兰心中想道：与男子说法，必是尽性至命之理；与女子说法，不过是因果报应。私向伯母房中，将哥克念的头巾、蓝衫穿着，俨然一个小相公模样，竟来观音寺听僧说法。当时见丧吾连吟二偈无人参解，就忍耐不住，竟到法座下与丧吾对答。比及丧吾下座之时，却跑出山门之外，竹林之中，取下头巾，脱去蓝衫，与一班女娘，匆匆而回。况且朱家家法，一切内眷足迹不出中门。谁人认得？朱若虚虽然晓得，也不肯说明。当日见他有如此大才，也欢喜。自此丧吾在观音寺，与诸贤或登木兰之峰，探滠源之浦，寻白云之洞，观城潭之水，吟诗作赋，讲道谈经。住了半年，才回大悟山。
观音寺池中莲花开放。醉月长老命徒弟搭起一座水阁凉亭，过了一年。一日。请诸贤来赏莲花。及诸贤毕至，依次而坐，早有侍者焚香烹茗，茶酒并进。那湛于飞开口言道：目今大唐天子明良际会，胡越一家，五谷丰收，三灾永息。使吾等高歌酣饮，对此光天化日，和风庆云，花呈其色，鸟奏其音。等各吟莲花诗一首，以志今日之胜。众人皆道：说得有理。九贤吟罢，彼此相赏，侍者又茶酒并进，果食重添，直饮到月上三竿，方才散席。次日，丧吾道：乐不可极，贫僧欲回大悟养静，期至九月初八日，等九人一齐到朱兄府中贺节，列位切不可失信。九人齐声道：谨遵严命。于是九贤各各作礼而散。欲知后事，下文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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